何凯璇:那个絮着琴声的晚秋
发布时间:2016/4/29 13:06:28这个晚秋,琴声还在院子里回荡,但花谢了,蝶飞了,茶凉了,爷爷走了……
常说睹物思人,我每次弹琴的时候都会想到您——爷爷。当时,是您让我学琴,您说:“学古筝好,学古筝好,女孩儿就应该学古琴,收收性子。”
早春,我捧起沉沉的古筝,用稚嫩的手指勾出一个个音符,那年深秋,我便在院里给爷爷开了专场演出,弹的是《南泥湾》。我的小手上下翻飞,一串串会跳舞的音符在指间流淌,原本坐着的爷爷挺直腰板闭上眼轻轻哼着:“当年的南泥湾……处处呀是荒山……”爷爷刻满岁月的脸庞霎那间现出神采,脸上的皱纹一点一点散开,每一条都显得那么陶醉。他的手稳妥地放在大腿上,在琴声的魔力,让那双扶我走路,教我写字的手一下、一下……跟着乐曲的节奏轻轻地拍着,流水的动人韵律晕开了这个秋。在爷爷与琴声的一唱一和中,院子里孤寂的枯叶竟仿佛在风中翩然起舞,不是深秋季节开放的白茉莉竟好似散发出若隐若现的幽香,引来粉蝶在花丛间闹着,石桌上十分钟前泡的洞顶乌龙,竟仿若冒出冉冉热气……
那一刻,我发现琴声有如此的魔力。于是,我和爷爷勾着小指约定:来年深秋,再在院里开一次独奏会。第二年,我的琴艺见长,再也没有兴趣弹《南泥湾》这种“低级曲目”了,取而代之的是《洞庭新歌》、《渔舟唱晚》、《高山流水》……
我陶醉于自己的琴声里,以为爷爷也沉醉其中,却没发现爷爷不能再哼出那些动听的小调了,他只是默默地坐着,静静地欣赏着,我也没有发觉他那刻着生活痕迹的手,在时光中已日渐疲软,已无力举起拍打旋律。粗心的我也没有发现爷爷眼中的一抹淡灰,反而在心里暗暗怪着爷爷不会欣赏高级艺术。一年,一年,又一年。每年的深秋,我都像当初约定的那样来到爷爷的小院举办专场演奏会。但是,一年又一年,我弹的曲子早已不是爷爷能轻易哼唱出来的小调了,而是逐渐变成指法复杂、曲目长、又有许多变调的曲子,我因为自己能弹出这样的曲子而自鸣得意,却忽略了唯一的观众脸上带着迷茫和怅惘的笑容。我一直都不知道爷爷最爱的,还是从前那个絮着琴声的晚秋。
时过境迁,但终于,我明白了爷爷的心,他只是希望欣赏我的民族小调,不求我能登上多大的舞台,他只是希望我能送去最普通的体贴,感恩之心;不求我能成为彩衣娱亲,卧冰求鲤的孝子。但却再也来不及了。我便不敢,不敢再揭开那琴盖,不敢揭开那尘封的往事。
今年,我带着琴又一次来到院子里,琴已经有点旧了,那忧伤的白,深沉的红仿佛在低吟浅唱光阴的故事。我的手法有些生疏,手指微微颤抖,但琴弦拉动,熟悉的《南泥湾》小调传来的一瞬间,我心中的愧疚夹带琴声泉涌而出,蓦地——
花开了,蝶来了,茶温了,我又分明看到!看到枯叶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哼着小调,向我缓缓走来……
学生:何凯璇
学校:泉州城东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