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衡:吾乡
发布时间:2017/1/18 14:55:01“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夹路桑麻行不尽,始知身是太平人。”
暮春三月,南国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尚且年幼的我居于家乡小镇。老房子多是用红砖硬瓦一块块砌成的,屋内横梁的木纹像极了一张张光怪陆离的面孔,倒叫我不太敢在里面多待。院子里的青石板还带着些湿润的雨意,石坑里有少许积水,跑得急了,水花便溅上脚跟。描红绘绿的院门外是一棵笔挺灵秀的人心果树,春来总绽出一树星星点点的白花。待那一冠翠华下悬了大大小小的绿褐色的果子,我便殷勤地爬上去将它们尽数摘下交给大人。大人们将果子埋于米缸内催熟几天,我便又得了一味甜滋滋的零嘴儿。农忙时节,村人心系各自农务,我得了空儿,成天上马路上游荡。偶一抬头,明晃晃便是南方晴空的澄蓝。
那时的我总疑心时光将此处遗忘,就似那田垄间纵横的阡陌,长长的总也走不到尽头。
如此一座清朴得几近平淡的小镇,若非说有什么值得一二提的大事,无非便是谁家又办了喜宴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家乡虽未种桃花,但能相替的浅粉野花总是有的。于是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时日,我被打扮一新,牵着大人的手来到了镇中一条大路旁。这户人家的儿子喜得娇妻,父母便高兴地在镇里大摆喜宴。
乡村民风淳朴,办喜宴时的桌椅碗筷大半是从亲戚邻居那里借来的,整条道上洋洋洒洒摆了十余桌,蔚为壮观。我乖巧地说了几句早已编好的吉利话,便欣喜地捧着喜糖找桌子坐下。
大概是来早了的缘故,喜宴尚未开始,只桌脚蹲了几只颇有耐心的雀儿。按规矩,这些招待客人的活儿照例是由男方家中的女性长辈来承包的。我便看到一位衣着干净,头上别着红色绒花的婶婆带着笑地送上几碗冬粉鸭。 这是让我们填肚子用的。白瓷碗内明澈澈一碗白中带青的粉汤,晶莹的冬粉似是用筷子一夹就断,炖得滑嫩的鸭肉在里头若隐若现。捧起喝了一口,口腔内立刻就被汤汁的清香和生姜的微辛充盈。一碗喝干,喜宴也差不多开始了。
第一道和最后一道必是甜汤,或是花生汤,或是桂圆汤,或是百合银耳汤,寓意“甜头甜尾”。接下来陆陆续续呈上的菜肴直令人目不暇接,似是要把世上万般滋味一股脑儿全献上来。蒜茸龙虾虾肉鲜美,肉味鲜甜;清蒸鲈鱼青白二色分明,鱼皮似蝉翼,鱼肉如琼脂;封肉看似其貌不扬一大块,可谁晓其中却包藏板栗、莲子、虾米、香菇数味珍品......一口咬下,肥而不腻,肉汁浓郁,好吃得令人想咬下舌头。
这边热火朝天地吃着,后院内便热火朝天地忙着。我好奇溜过去一看,立即便被那一人多高的蒸笼和澡盆那么大的洗碗盆给惊得合不拢嘴。尚未缓过劲儿,厨师便又忙活开了。瓷锅内水煮沸后,他便将早已麻利切好的鸡肉一盆盆倾倒下去,稍稍滚一遍,遂加上蔬菜配料。大朵肥硕的香菇一下去,水面立刻漾起一圈油花,连带着飘起的白烟都染上了一丝鲜味,起锅前再撒上一把调料香味更甚,像是一把把小钩子,直把你整副心魂都尽数钩去了......
一别经年。此时的我端坐在美轮美奂的酒楼内,望着银盘珍馐上袅袅白雾,总不免觉得有些恍惚。透过那蒸腾的水汽,我竟好像看到了家乡婉约的纤影,人影幢幢,笑语盈盈,熟悉的味道裹着南国三月的风从耳畔掠过,似是一幅久违了的画卷伴着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在梦中横亘,展开。
试问孤村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学生:杜若衡
指导老师:王雪梅
学校:厦门外国语学校
该文章已刊登在《读写》杂志01期D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