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母亲说她饿了，想吃面。

床前的春生睁开眼，看着床上的母亲。母亲有些不好意思，望着满脸疲惫的春生，小心翼翼说道：“不然，算了？”墙上的钟仍旧在摇摆着，发出“滴答”的响声。春生放下裹在身上的毯子，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再直了直彻夜弯着的腰，说道：没事，我来做。”

春生缓缓起身，穿上放在衣架上的外套，推开厨房的门。灯光一闪，光芒便迅速充斥整间房。春生长久呆在黑暗中的眼睛微微眯起，摸索着冰箱的门。冰箱里还有半瓶果汁，书架上还有朋友寄来的玫瑰饼，只要他愿意，他还可以做一份美味的皮蛋瘦肉粥，再把鸡蛋煎个八分熟，稍微加些海盐可以令它增色不少。但，母亲想吃面。

家里没有面。

他向窗外望去，五点多的早上才刚热闹起来，天还没有亮，街道上的阑珊灯火一点一点亮起，街上行人稀疏。他推开窗，寒风猛地涌入，呼啸着灌进他的袖口。他哆嗦了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将窗户关上。这还是初春，北方的冬还没完全褪去，寒风仍旧占据着这里。其实，别的东西母亲也可以接受的，他深知。外面风的呼啸声响入他的耳，他有些退缩，不然随便煮些东西给母亲吃吧？他想起床上的母亲，母亲那久病未愈的憔悴面容，还想起母亲刚刚期待的目光。“可是，母亲想吃面。”他嘴中喃喃自语。

他咬咬牙，披上风衣，推开了屋门。寒风卷席，不断抽走他裸露肌肤上的温度。身体哆嗦着，一步一步顶着寒风在行走。他也自小爱吃面，母亲总会在他放学回家的时候煮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面香溢满了整间屋子。那时母亲总喜欢坐在他的面前，看着他大口吮吸着面，眼底含着笑。他还记得那目光，像是和煦的阳光轻抚在身上，溢满了似水般的柔情。他捂了捂被冻得发麻的手。径直走向便利店，挑选了面便匆匆离开。

当然，一碗好的阳春面并不能只有面。小时候母亲煮面的时候总在旁边再炖一锅排骨汤，加点山药，再扔点香菇调味。放学回来的他总喜欢看着母亲煮面。面用开水捞一遍，倒上排骨汤，放上几块排骨，再煎个鸡蛋，撒点葱末，最后再倒点香油，这样一碗阳春面才算是完成。母亲煮面的时候十分认真，就好像在制作一份精美的工艺品那样一丝不苟。氤氲的蒸汽随面香飘起，他的味蕾亦随面香颤动。他就站在便利店的门口，不断回想母亲煮面的样子。买排骨的店离这还很远，风又刮得这么大，母亲只是想吃面。并没有说想吃阳春面。他自我安慰着。

但，他其实是知道的，母亲是想吃阳春面。一边是母亲的殷切希望，一边是温暖的家。再次，他想起走前母亲期待的目光。他心一横，咬着牙顶着寒风继续前行，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买完排骨他便匆匆赶回家。点上锅炉，将排骨用水捞下，放进锅中炖。再去煮面，煎蛋。他慢慢地做，脑里不断回想着母亲往昔为他煮面的样子，一遍又一遍。

面终于出炉，一瞬间，面香溢满整间屋子。他把面端给母亲，用手支撑着脑袋，看着母亲吃面。记忆里的画面与现实渐渐重叠。母亲老了，他早就知道，他一直以为母亲在缓慢老去。但他没想到的是，母亲竟老得这样快，像是在一瞬间从青丝变到白发。在头顶的日光灯映照下，母亲的头发折射出刺眼的银光。母亲真得老了，她的皮肤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的光滑，变得干燥而粗糙。时间流逝得很快，一瞬间便将母亲变成了这般苍老的模样。母亲慢慢地吃着，一口一口细细地嚼着，就像是在品尝一份世上仅有的美味佳肴。春生看着母亲很久很久，话如鲠在喉，好久好久，他才轻轻地说了一声：“妈，我以后天天给您煮面吃。”

学生：陈晓宁

指导老师：周美仙

学校：莆田第五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