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他小心翼翼搀扶着奶奶配合着那蹒跚的步伐；点菜时，他挑挑拣拣征询着奶奶照顾着那缺牙的嘴巴；平日里，他总问：“妈，钱还够用吗？再拿两百去。”亲朋邻里，没有谁不夸我爸孝顺的。听到这种评价，我撇了撇嘴。

“那都是要退休的人了，你请他有什么用？能在领导面前多说你几句好话吗？”沙发上，奶奶操着浓重的乡音，责怪爸爸“傻”。爸爸站在一旁，耐心解释道：“老刘在我们部门干了这么多年了，我初进单位时多受他照顾……”

“那也犯不着……”客厅里的语声一句句泄入门缝，我暗暗竖起耳朵。爸爸偶然提起下周同部门的老刘要退休，由他牵头组织，大家请老刘吃顿饭。饭还没吃，爸爸却被奶奶数落了一顿。爸爸在别人面前常说奶奶的好，人家说爸爸孝顺，明明两个人思想不同、意见不合……

“你呀，少操那份闲心！”

“妈，做人不能那么现实！”

我的正义感瞬间爆棚。该出手时就出手，放下写作业的笔，冲到客厅，我也不管奶奶能否听懂，嚷嚷道：“奶奶你太不理解爸爸了！知不知道‘人走茶凉’这个词多让人心寒？”不料爸爸皱起眉头，回过来训诫我：“不能对奶奶没礼貌。”

我一下瘪了，嘟起的嘴能挂上油瓶。有违母命的是他，满口孝道的也是他！

奶奶犹自喋喋不休，爸爸只好抓了抓头发，不发一言。他低头在厅前踱了两圈，边听似乎还边点了点头，等奶奶说完，自己回房间了。

我忍不住追了过去。房门拉开一条缝，我压低了声音生怕奶奶听见：“该不会为了孝顺奶奶就动摇了吧？”

钻进房间一看，我抿嘴一笑，爸爸正筹划酒水呢。

“这阳奉阴违一招用得可好，只是不知这可算孝顺？”我长长作了个揖，嘴角还噙着笑，看似讨教，实则有意发难。

原以为爸爸会带着中年人的无奈长叹一声，只见他挺了挺身子，装出学究先生的模样：“小子误矣！孝而不顺，是为孝也。”

“敢问何解？”我心中的谜团越滚越大。爸爸只微微一笑，我已等不得他开口，又急急道：“明明是奶奶不对，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怎么不纠正奶奶呢？”

“看来你《论语》还没读熟啊。‘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无怨。’”爸爸摇头晃脑吟道，进而侃侃而谈，“奶奶老思想了，我们哪里要她一定能理解我们呢？奶奶有错，我们劝过了，不行就听着，何必争是非。不过该怎么做，我们心里自有法度。”他不再光洁的脸庞上洋溢着挥洒自如的气度，霎时我的心中豁然开朗，一片清明。原来这就是爸爸对孝道的独家理解：是养，是敬，却不是盲目地顺。

“那我以后也这么对你？”我狡黠一笑。

爸爸卷起书本轻轻敲了一下我的头：“相信你！”

学生：郑若凡

指导老师：庄丽霞

学校：惠安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