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河拐着弯从村前流过，又拐一个弯，流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我长到五岁的时候，它就是那个样子。天空总是湛蓝湛蓝的，但只是很小的一块，山顶们描绘出了它的样子，一点都不圆，阳光就从上面泼洒下来，到处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水把山冲出一块平地来，我就在上面奔跑了。

阳光总是明媚，明媚得让人感到孤独，对了，小时候是孤独的，因为经常就找不到伙伴了，这家也没有，那家也没有，于是一个人到河边去玩沙子，这可就好玩了。那么细的沙子捧起来，握紧，然后把手又放进河里去，就感到沙子一点一点地逃脱了。这是玩不腻的。总要等到太阳的影子开始又一次爬山的时候，就得回家了，要不然，奶奶就得把声音拉得老长老长，来喊我的名字，全村都听得到，整个山谷河滩全是我的乳名在回响。她老人家可不喜欢我玩水，要感冒的！

夏天的时候，河水愿意变成两股，就成了一条大河和一条小河，大河上面有独木桥，小河上干脆就扔了几块大点的石头，人们从上面走过。有的石头并不听话，踩在上面摇摇晃晃的，这可让人害怕，于是我不止去玩沙子，还搬了些小石头来，稳固那些不听话的大石头。这时，我就听见了一句夸奖的话。他是一个老师呢，他甚至对我笑，我分明地听见他跟我说话：你在做好人好事呀。我就乐开了花了，“好人好事”是多么好听的字眼啊。他成了我当时记得最清晰的一个人。

河水还是流，有时大，有时小，有时甚至变浑浊了。我长大了一些了，还是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我还无法知道，那些山后面是个什么样儿？水从哪来？流到哪去？终归是想不明白，于是便不去想。这时候，我可能找到伙伴了，我们三个小孩子成了一个大一些孩子的徒弟，我也不知道怎么成他徒弟的，也不知道徒弟是干什么的，反正就是成他徒弟了。我们喊他师傅，听他的命令。于是我妈妈总是能在他们家里找到我，我在帮师傅生火呢，或者帮师傅拿东西呢。但是妈妈来找，我就只好回家吃饭了。师傅家的房子很空旷，是用土堆成的，上面盖了瓦，院子里是圆圆的石头，下雨的时候，长出绿色的苔来。我们大多数时候在房子里面玩，也打架，师傅让我们打我们就打，我总是能打赢，但我怕敌人抱住我，那我就必输无疑了，我胳膊长，但力气没他们大，反正我还是赢的时候多。师傅有一个弟弟，他对我们就好多了。不打我们也不骂我们，还给我们讲故事，讲的是鬼故事。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鬼，吊死鬼、饿死鬼、开心鬼……开心鬼是好鬼，其他可都是坏鬼了，见了人就要吃，还把人带到柏树林里，它们都住在树上。他会三个故事呢，我们每天都让他讲一遍，听也听不厌，但是是有条件的，我们帮他干活，他给我们讲故事。

也有的时候，爸爸就不让我出去了，这时候，我才记得还有下雨的天气呢，雨水在屋檐和地面之间连起线来了。这时我才记得我还有个妹妹呢，我们分别坐在门前的两边，中间是界线，谁也不能走到界线的那边去，这当然是我的要求，谁要跟女孩子玩呢，不怕被人笑话吗？我也有后悔的时候，我要是不过界线的话，甚至都出不了大门了，那怎么到师傅家去呢，一天不去也要挨打的，但我违反规则也没关系，我妹妹还能打得过我吗？于是就没有旷课。师傅高兴了，甚至教我们歌，都是顶流行的歌，别人唱也不会唱。

在家里的时候，我经常跟爷爷一起玩，爷爷就带我到房子后面的菜园子里去，我记得菜园子里有好几棵树，一到春天就开花，白色的也有，红色的也有，有的甚至说不上是什么颜色了，于是我让爷爷帮我摘花，拿了一大把在手里，边闻边吃，只是我忘了什么味道了。

晚上的时候，是有月亮的，于是就捉迷藏，他们都愿意我是他们自己人。我的眼睛可亮了，总是能找到他们。而且我会藏到树上去，谁也找不到，他们在地上跑啊跑……有时候，到最后他们还是找不到，就都回家去了。可我还在树上，等我听到没声音的时候，我就害怕了，我怕有长舌头的吊死鬼把我抓了去，用红红的舌头舔我的脸，于是我也回家。这时候就挨爸爸的骂了，他甚至会让我站半个小时不准动，我就哭。

我长到七岁了，就去上学，是爸爸带我报的名，我看见爸爸跟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后来就带我回家了。上学的时候，我每天哭三次，早上走的时候要哭，还没睡醒呢；放学回家也哭，饿了。我在学校里最怕的男生有两个，我跟他们打架的时候，他们总喜欢抱住我，我就打不过了。我有时也绕着走，绕了好大一个圈。

我还是去河边玩沙子，也在河边挖很大的坑，把其它地方拔来的小草放进去，甚至会用石头砌一个城堡，我和伙伴们捡来那么多漂亮的鹅卵石放在里面，他就是一座豪华的房子了，只是，一涨河，就全被冲走了。我们就又砌，反正有的是时间。太阳就一直是暖烘烘的，照得到处发亮，脸也被晒硬了，笑的时候，绷得紧紧的。

后来，我们都离开师傅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谁也不怕他了，他也没敢打我们。我也不怕那两个男生了，有时候还能打赢他们呢。

再后来，好像就长大了。

教师点评：

《小》是一篇极细腻极有特色的作品，通篇用小孩子的语气叙述，读来让人忍俊不禁。看似平凡的语言中，经常有奇妙的句子蹦出，让人眼睛突然一亮。

学生：王旭

学校：重庆师范大学

点评老师：周宗仁

来源：全国学生作文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