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智强:从这里,到那里
发布时间:2018/8/9 16:05:16值三月,入春。
那次,上午的阳光明亮亮、暖烘烘,让人以为可以脱去厚重的衣裳,下午就下起哗哗大雨,小池面,还有路上攒成的水洼,点点圈圈。天色又淡了些,雨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窗玻璃变模糊,“吧嗒、吧嗒”地响,很动听。而老师通过扩音器传出的授课声,沉沉的,一双双年青的眼皮也沉沉的,在这平平缓缓的音浪中,几乎要合上了。“嗯,物质决定意识……嗯,意识是人脑的机能……嗯,意识是客观存在的主观映像……”要撑住,能奈何,上课睡觉者,写一千字检讨。于是,在一边是身体呼唤、一边是班规限制之间挣扎又挣扎。
到甜睡小憩的夜晚,仍旧是不安静的。关紧门窗,挡住风雨,剩下的,便是舍友开火车般的打鼾声。但它,竟也震得床板嗡嗡响。
刘传家翻来覆去,愣愣地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恍恍惚惚中,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洞,身心疲惫地一直坠下去了。
第二天六点多,他醒来,只见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似纱,似帘。未来前进的路上,也有这样飘飘散散的雾,挥不去,走不出。周遭不给你竖立指示牌,非先知者于这样的环境里,方向感是极差的。
路面干得很快。下午勉强挺过前三节,最后一节体育课,三五好友一聚,带个篮球去宽大的场子上,欢快地玩起来了。可是,只要学校一出“十八时准点进班学习”的此类新规,玩的时间便极少难求。大家尽管有怨言,但往往只要和“没有艰辛,便无所获”一相撞,就被训得口呆,转而埋头苦干起来。
场边儿上的围墙,半新半旧。若见着什么破损,那一定是前届的调皮捣蛋鬼的“佳作”,可始终没人逃学。不光是那“逃学者,一经发现,不予劝告,立即开除”的警告,这个围墙三米多高,再有本事攀着树到顶,还得畏惧那一排冷酷的铁扎子。
昨夜应是雨下大了,墙的角落掉下几丛枯藤。枯藤之上,一个十厘米来宽、三十厘米来长的缺口甚是明显。
“唉,你们过来看一下,这边坏了一角!”
“真的啊!我们干脆不上课,从这儿出去得了!想玩啥,就有啥!”
“这个想法好!你开个头呗!”
却见那个说逃学的,从地上捡起一石子,转眼就扔出围墙之外:“瞧,这不就出去了嘛!”
大家一阵嘻笑后,除刘传家呆在原地,其他人又嚷嚷着去玩球了。
刘传家想着那句逃学的话一定是句玩笑话——那缺口大小连头都探不进去,身子更是不可能。另外,他所在的班级,是出了名的“严守纪律班”。
那他为什么还在这儿待着?他的玩性其实并不小,他也明白这点玩的时间的可贵。可是他一时竟提不起玩的兴趣,只是小心翼翼地在石凳上踮脚,通过那个缺口,望见远处山上的那一抹抹绿,他的内心被触动了——他想到远在一方的祖母和茶山。
四月中旬至五月上旬,是家中最忙碌的时候,此时茶的产量高。每天,趁着晨光熹微,天气凉爽,小传家便和祖母一同戴上斗笠,背个竹篓,向茶山循循走去。
茶山,茶树绿油油地漫山长着,脚下的路曲曲折折而来。沿路的喳喳声是鸦雀的祝歌,天上静止的云也似陶醉其中。茶山,还得有一支愉人的调子,往往是淳厚的男音唱得最为亲切:
“山的阿妹俏模样,
十指尖尖采茶忙。
引得蝴蝶翩翩飞,
引得蜜蜂嗡嗡唱。
……”
劳动过后到茶棚里休息,最惬意的不过是将一小撮茶叶往热水里泡下去,看它由蜷着慢慢舒展开来,一股清香萦萦流动。祖母这时会对小传家说着做事的道理:“像茶,先苦后甜。”她也不时感慨自己的学识,在这新时代里少有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她还谈到“传家”这个名字的含义,就是把老一辈吃苦耐劳的精神传习下去——制茶要如此,学知识亦要如此。小传家尽管不是太懂,但还是听进去且牢记在心,因为祖母笑呵呵地说了:“人总有长到理解许多道理的那天……”
“哦——”远处传来同学们的欢呼声,刘传家跳出回忆。
“哼,逃学!”他俯身捡起一粒石子,抛进缺口中的世界——“瞧,这不就出去了嘛。”
他明白,他不会去触碰校规的底线,而祖母的话“没有艰辛,便无所获”他也从来没有忘记。
学生:唐智强
指导老师:方凤英
学校:福建省莆田市第十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