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可晴:叶之圆舞曲
发布时间：2022/12/5 12:19:43
“老天爷！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看着眼前落叶铺成的满地金黄，不禁感慨：“黄河之水”从“天”上来！
要知道，现在是清晨6点多钟，附近一声鸟叫也没有——连鸟儿都还未早起觅食，而我已经爬起来干活了。
竹梢编成的大扫帚在粗糙的沥青路上划出沙沙的响声，我双手的虎口处与扫帚柄相接触的地方微微发热。偶尔路过的脚步声经过我面前又缓缓远去，这使我的心中弥散着一丝“无处话凄凉”的悲伤。
我发力挥动扫帚，试图让落叶聚成一堆。一招横扫千军，大部分落叶都扫到一处，剩下的“顽固分子”用扫帚的尖端慢慢地挑去。落叶与沥青路的强大黏合简直让人苦不堪言。我心中的小人不断摇旗呐喊：“喂！落叶们！这边集合！”
被我扬起的尘埃在空中翻飞、消失，薄汗润湿了我脸上的绒毛。空气中飘浮着烤红薯散出的丝丝甜蜜，我从落叶中抬起头看向校门口，平日7点多上学时看到的卖红薯的奶奶，原来这么早就来校门口附近出摊了。她微微弯着腰，左手在小推车上摆弄着碗盆，右手拿着蒲扇轻轻往炉底扇着风，团团热气朦胧了她的身影。我的心中也升腾起了一股暖意。
我觉得自己已经使出洪荒之力了，可结果让我很不满意——那些落叶根本无视我，还龇牙咧嘴地朝着我，向我示威。可恶，真想撂扫帚不干了！唉，怎么挨过这段时间啊！
太阳爬升到一定高度后，我不得不承认，南方的初秋仍是太阳的主场。齐耳短发的发梢上，聚集了一颗颗莹亮的汗粒，欲坠不坠。只要我轻轻晃头，它们就会啪嗒落在地上，晕出一圈深色的汗渍。
当满地的落叶乖乖进了垃圾桶，当我将大尾巴扫帚丢到卫生角，当空调的冷风带着满满的爱扑向我—— 啊！这就是累到极致后的极乐时刻吧！
好景不长。
“今天的值日生在哪儿？楼下包干区都是落叶，下来再清扫一下！”
大课间的快乐时光突然被截断，我拖着大尾巴扫帚下了楼，看见那似乎从未被清扫过的沥青路，我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苍天呀！”
再次在这条路上扫落叶，身边已经多了很多人，大家说说笑笑地从我身旁经过，我突然有了很多不真实的感受——我就像是人群中的“小透明”，但我举着的扫帚是那样显眼，我扫落叶时是那样卖力，我清扫过的路面是那样干净。“难道这条沥青路本来就该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吗？”
我忽然想起家门口每天走过的那条路。即便是树叶纷飞时节，那条路依然能看清沥青的细腻的纹路。不时有几片调皮的叶子，打着旋，翻着个儿，被风吹着，晃晃悠悠地停在路面，一曲华丽的圆舞曲就此画上了休止符。一日，我在楼下看见一个人，微微佝偻着，他那深蓝色的工服有些破旧，脸也显得粗粝黝黑，那双有着大骨节的手，握着一支比我手中的“大尾巴”还大的竹扫帚。他缓慢地前进着，在他身后，沥青路慢慢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但一会儿又有几片翠叶落下，他又得返回再扫。
道路两旁的树伸长了枝干，与对面的树交颈而立，互相依偎着。深棕树干，黑白轿车，红黄车灯，略显发白的蓝布衣裳下的他，以及他手中的扫帚，就像是一幅被模糊了边界的油画。这幅画，就一直留在了我的脑海中。
终于又一次将落叶们送进了垃圾桶，我潇洒地转身。“事了拂衣去”，但这里处处藏着我的“功与名”。
（作者通联：福建省福清第一中学高一）
推荐理由
指导老师陈芬：文章能够从小事中发现容易被淡忘被忽视的劳动价值，可谓匠心独运。作者从扫地入手，切入点虽小，但方寸乾坤大，丰富细腻的心理描写令文章有迂回起伏之美。语言自然清新，又活泼俏皮，生活气息浓厚，容易引发共鸣。
特约点评
福建省福州第三中学滨海校区陈原老师：文章选材恰当。作者以自己一次晨扫的经历为主体内容，紧扣“劳动”主题，沿着“我”的情绪变化与思考徐徐展开。因为呈现出了亲自参与劳动的体验，让文章显得更为真实动人。
文章在记事抒情上颇有特点。一方面，作者注重细节描写对于情感表达的作用。如扫帚在沥青路上发出的响声、尘埃扬起的翻飞动态、汗水滴下的画面，这些细节描写都突出了“我”在劳动时的状态，传达出“我”之前对于劳动的嫌弃态度。另一方面，作者注重通过语言形象性的塑造，传递着情感的变化。“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落叶，“无处话凄凉”的内心感受，“事了拂衣去”的潇洒，不仅形象地传达出作者对待晨扫这一事件的态度变化，也增强了文章的文学意味。而“大尾巴扫帚”“华丽的圆舞曲”等短语，更是让文章显得生动活泼。
值得肯定的是，作者在文中巧妙地穿插了对普通劳动者的真诚赞美。这样的赞美，蕴含在作者的劳动感受中，自然而不刻意，能令读者感同身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