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重伯:再见,我的爱人
发布时间:2014/11/13 10:05:13我的妈妈——这便是我第一篇作文的名字,勿庸质疑的是我爱她,可我读不懂她,当时小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这几个字,陌生又熟悉。陌生是我实在想不出她对我倍加呵护时的模样,是因为在我哭哭闹闹来到这世界与她初次邂逅,在那之后,她便缺席了我生命的七年……我刚一出生,便被送到了外婆家,而她——我的妈妈却乘着解放牌拖拉机,用扎着两根麻花辫的村姑形象追求她的幸福与未来去了,纵然幸福在远方,天寒地冻,路遥马亡,但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而我却在乡间地里与外婆相依为命了七个春夏秋冬。
我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乐天知命地光着脚丫飞奔在泥土间就这样过了七年。而她——我的母亲,泰然处之,杳无音讯地抛下我七年,甚至没有一点问候,只从仅存的照片中留下了唯一的色彩,照片上的母亲穿着粉红坎袖旗袍显得清纯,秀气,眉宇间透出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英气。但苍白的轮廓,苍白的瞳孔,带着恰如其分的模糊,而熟悉,却完全归功于外婆,在我幼小而有限的记忆中,她总是不厌其烦的和我说些母亲的陈年旧事,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在她冗长的叙述下使我不厌其烦的熟记于心了。
她二十二岁便离开家,也就是生我的那年,我记忆中没有父亲的概念,而对于此,外婆对我的追问也总是闭口不谈,每到这时她都会握着我的手,那种被安定和温暖握着的感觉,使我不再穷追不舍地探求自己生命的“本源”,童年就是能被幸福握着,能在外婆的庇佑下无忧无虑的生活。
外婆说母亲自打出生就受了很多苦,自小毕竟体弱多病,有好几次差点丢了小命,而后由于是女孩的缘故,再加上生在近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自然心安理得的没有念几年书便顺其自然的缀学了。但在我与她血缘相连的基础上对她的感知与揣测,当年的她绝不甘心一辈子窝在这穷乡僻壤,而这也正是为何她可以毅然决然地抛下我去憧憬流光溢彩的梦想,而今看来外婆与母亲当年的忍痛割爱是多么的相得益彰,自幼的我对母亲充满了幻想,渴望,倾注了满满的爱。
但当我想外婆去世前一天还拉着我的手,处于弥留之际她眼里闪着泪,那是我从没看到过的,也许她的眼泪包含的一种叫做期待与瞩托的成分,我终于知晓对母亲除了与生俱来所谓有太多的恐慌,而对于母亲更多的是陌生。而后外婆就这样在我措手不及的境遇下与世长辞了,在这悲痛万分的时刻回来料理后事的正是我七年来未曾谋面的朝思暮想的记忆模糊的母亲。记忆中穿着尼绒布衣,绣花红袄,编起朴素麻花辫的母亲形象此时便土崩瓦解,而今优雅的立在我面前的,一袭纯黑的长裙裹着曼妙的身姿,衬得细腻的肌肤如白昼般闪耀,妆容精致,冷漠高雅。
墓碑上红绿相间的字分割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妈妈此时与我共同跪在碑前说早晚有一天,上面自己的名字也会变成另一种颜色,然后她就可以去那边找外婆团聚了……话说至此,她眼中不免有些绝望而且略带沧桑。我随她坐了一天一夜我从没坐过的大家伙——绿皮火车。声音巨响,节节吊链连在一起,冒着滚滚黑烟,近乎把人吞噬了一般。当我触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那温暖在我手中委婉流转,肆意张扬。我想这座城市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陌生,我嗅不到曾经泥土的芳香和略带潮湿的麦田,感受不到乡间地里寒喧的面庞,抚触不到曾经玫瑰色的晨雾和暧昧的阳光。我想这里并不是我的天堂。
她把我送到市里最好的学校,我穿着红白相间的小洋裙走在校园的林阴道却永远找不回光着脚丫幸福飞跑的童年;我坐在带天窗的车里却永远望不到曾蔚蓝的天空;我被保姆照顾得无微不至,却时常怀念外婆干枯的手掌。
而如今,我可以和城里的孩子一样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接受高等教育,也是母亲舍弃了多少青春年华才换来的。所以我说读不懂她。那些锣鼓喧天的日子渐远。再见了我的童年,我的爱人。
教师点评:
你的题目很吸引人,只是不曾想你写的是你的妈妈。文笔练达,语句中不难看出作者的文字功底很强。至于你读不懂的她,时间会慢慢让你了解。
学生:陈重伯
指导老师:郑晓峰
学校:哈尔滨市师大附中
点评教师:张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