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天气，变得出奇的快，早上还是晴朗的，到了中午天空忽然布满了乌云,直直地压向海面。

木屋有些旧了，只是从海边奔来的节奏悦耳得让它分外的精神。它静静地听着，在这潮来潮去的年岁里，几乎日夜都有不同的乐曲。

小木屋前，摊着张破网，湿湿的散着腥味。大海女人盘坐在破网前，手里拿着针线，小心翼翼地缝补着，翻来理去，像摆弄着腰下硕大的罗裙。

 “怎么把网整得这么破呀？这可真不好补，怕也补不好。”她补得有些累，也有些厌倦了，蹙着眉，朝屋内喊道。

不多久，屋里走出了一个男人，一只手端着木碗，另一只手弹着木筷。他就是大海，大海看着女人噘着嘴，小抹发丝挂在嘴角，半张脸也让海风拖着头发盖了大半。眼神是顺着海风一下扑过来的，有些冷。

大海搁下碗走到女人旁边，蹲下，握着女人搭拉在膝下的手，干瘪着脸僵在那里朝着女人傻笑，“没办法，没料到风浪这么大，就破成这样了，我们的网也用了很久了。你知道吗，胡二的网是刚买没多久的可现在也破得很惨。”

“可你这回什么也没捞到，怎还破成这样。”女人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但是又不忍责骂，声音低到最后连她自己也听不清了。

“呃，其实呢，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捞到。我们刚出海那会儿天气不是还蛮好的嘛，我已经零零散散地捕到一些鱼了，噢，还有几个挺大的海蟹。”大海显然是听出了妻子不满，仍然微微一笑。

大海女人抬头看了一眼丈夫，眼里写满了疑惑。

大海扒了一口饭，继续说道，“那时雨停了，风浪也小了许多，我们就收网了，但是胡二的网却找不着了，我就叫他帮我看着桶里的鱼和蟹什么的，我下去帮他找网了。你也知道，他刚干这行不久，经验也不是很够，我不照顾他谁照顾他嘛。”

“那鱼呢？蟹呢？”

“我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网了。那个桶都给冲走了呗。”男人答完话，继续扒碗里的饭。

“怎么这么倒霉呢?”女人摇了摇头，继续又拉着针线，细细找寻网破之处。女人像是记起了什么，手里一抖动，突然不小心给针扎到手了，“哎哟！” “怎么啦？扎到手啦？没事吧，你一紧张就这样。”男人想要凑过去。女人说道，“哎呀，怎么给忘了，这下可惨了，胡二也没捕到什么吗，那可怎么办，他们一家子都是现捕现食的，那他们不是要饿肚子了吗？你回去找找，咱们囤的一些干鱼给他们送去。”

大海看到女人使唤他入屋的眼神，心里想着也没什么大碍，便慢吞吞起身，进屋去了，后边响起女人的声音，“先把饭吃了啊！”

二人很快收拾好就加紧朝胡二家去了。

天还没黑，倒显得愈加发亮了。

他们径直走入栏道，朝屋里喊，“胡二！胡二！”

很快地，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妇人缓缓从屋里走出来，“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胡二在后面弄菜呢，你们正好在这吃饭吧，快进来坐。”孕妇一脸的笑容。

“大妹子，可得慢点儿走，肚里有宝宝呢。我们给你们送点儿干鱼过来，要多加营养补身子的。”女人向前搀扶。

“噢，不用不用，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可我们家胡二收获不小呢，鱼不多，但有好大的海蟹。”孕妇一脸的笑容。

二人愣住了，似乎明白了什么。

“老婆，我弄好啦，马上就下锅！今晚有海蟹，让你和我们的儿子好好补补！”胡二的声音象海浪一样传来。

胡二埋头走进房间，手里端着刚弄好的鱼和海蟹，不断地滴着水滴。

当他看到来访的大海哥嫂时，他的笑容很快就僵成了乌黑的礁石。

胡二面容惨白，忐忑不安，他急忙转移了视线，手里端着的鱼似乎冒出了很多双眼睛看他，而他的目光呆滞地停留在他老婆的肚子上，仿佛那双眼睛也在盯着他，他感觉更加灼热。听惯了海水的翻滚，巨浪的咆哮。这会儿却乱了神儿，他感觉到要下锅的就是他自个儿。

大海和妻子也顺着他的目光，也齐刷刷地投向胡二老婆的肚子上，胡二的妻子觉得怪别扭的，也有些懵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讷讷地问了声，“怎么啦？”大海和大海妻子赶紧收回视线，大海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镇静地笑了笑，“大妹子，宝宝又大了呢，小家伙长得真快。快生了吧，到时好好庆祝庆祝！”

胡二俨然一个囚犯在等着被判刑，可他竟然始终都没有被揭发。

送大海哥嫂二人出门后，胡二狠狠地扇自己的耳光，“大哥大嫂，我他妈真不是人，你们待我这么好，可我却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我一心记着给老婆进补，就身不由己地偷拿了你们的东西，还说是给水冲走了。我真的不是人！”

大海在胡二家门外站了许久。听着屋内胡二还在一个劲打自己的耳光，一言不发。许多之后，大海终于发话了，“把他的网带走！”

大海女人扯了扯他的衣角，瞪着眼说：“你怎么这样啊，不就是几条鱼几只蟹吗？还要这样惩罚人家？！人家一家还指望这张网吃饭呢。”

“叫你拿你就拿！”大海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威严。

女人终不敢违背男人的命令，慢腾腾地去了。

回去的路上，丝丝的海风传来，甚是清凉，滩上泛着光。

男人回头看了看因闹气故意走得很慢的妻子，轻轻地说，“你也别气了，辛苦辛苦你，回去先把胡二的网补好了，回头我给他送去。你看他老婆怀着孩子，也不方便，你就替替吧。”

女人听到丈夫的话，有些意外，目光忽然地亮了：“原来是这样啊，你不早说，行了我回去就补。”

“就像这张网，就是再新，也免不了会破，补补就是了。人也是一样的。其实胡二的本性并不坏的。”大海的声音始终很温和。

“嗯，对，补补就好。”女人看了看怀里的破网，笑了笑，快步跟上男人的步伐。

二人加快了步子，向家里走去。

翌日，缝好的两张网撑在滩上，阳光透着网孔筛了下来，联缀成一片，匀称地铺在沙滩上。

大海，依旧敞着他偌大的胸膛，一如往常地任一群海鸟在怀抱里飞翔。

教师点评：

《破网》塑造了四个人物，大海夫妇和胡二夫妇，在二千多字的小说中，四个人物都很鲜活，尤其是胡二“他感觉到要下锅的就是他自个儿”这样的描述真是神来之笔。作品的结尾也暗示了“大海”“大海般的胸怀”。不足的是小说的叙述语言应该更精彩精炼些。

学生：莫旻昔

学校：广西大学

点评教师：作家  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