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晓霞:路与行
发布时间:2014/12/23 16:37:13老人住在山脚下。
村里的大人都说他是从山的那边过来的,因为是外乡人,被村里排斥,才落脚在那巍峨险峻的大山脚下。他们说的时候,脸上无一不带着鄙夷又歆羡的神色。他们从未去过山那边,村里的老人对山的那边讳莫如深,只告诉他们山的那边有惑人的妖精,去了就回不来了。本来他们也不信,有些胆大的,逃出去后可再也没回来,他们这才终于安安稳稳的生活下来。
老人住在山脚有些年头了。他每天都上山砍柴,他起得比樵夫还早,每每樵夫匆忙向上赶时,老头已经背着柴哼着歌慢悠悠走下山去了。他还有一双巧手。就说他的家吧,都是自己一砖一瓦堆砌起来的,这技术,连村里的师傅也要啧啧称叹的。老人说这是他在外奔波时学会的。老人还有个怪癖,他一直随身带着个圆圆的小东西,里面有根针在滴溜溜的转。老头曾无数次珍爱地抚摸着它,含着骄傲的神色说:“老头我呀,就这么一个值钱物什,当初可不就是带它才能在山那边行走的呀……”
村里的娃娃最喜欢静静地听老人讲故事,一个个带着好奇的神色看着老人。老人这时就掏出他的圆东西,清了清喉说:“老头我呀,这一辈子可算是走了很多路呀。你看山这边的路多顺畅呀,你们肯定不知道山那边的路是啥样的。老头我大半辈子就像走在这边的路上,被很多在后面的人推着向前行走,一开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后来嘿,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为了走路而走路,就像你们每天被爹娘赶着放牛一样。”
“那后来呢?”娃娃急切问。
“后来啊,我就不干了。我就好奇山那边的路!”老人摸摸他的圆东西,继续说,“那路很少人走,哪有什么路啊。我跌跌撞撞地走,一路见了好多从没看到过的动物。有粗粗壮壮的蟒蛇呀,凶残吸人血的蚂蟥,咕咕叫的猫头鹰,还有一进去就爬不出来的沼泽,磨人的藤蔓,刺骨的河流……”
“你怕不怕啊?”又有娃娃问。
“当然怕啊!可是我喜欢这样行走,走出来的路是我自己的,可有意思啦!我还能看到很美的风景哩!”老人眉眼飞扬道。
“那你看到些什么呢?”
“让我想想啊……唉哟!”老人敲了敲头,懊恼说道,“我也不记得了!瞧我这记性…”说着看看天色道,“这也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老人哪里会不记得当初的美景呢。老人记得有那么一个晚上,自己在一片树林里歇息,远远的望见一点微弱的光,那光忽闪忽闪的,就像恶狼的眼睛。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有胆子向那走去。直到走近,才被眼前的景象震慑,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在空中飞舞,它们时而绕过树根,时而缠上树梢,时而掠水飞过……连河水都带着一种清灵的光静静流淌,直直淌进心里。向上望去,银河仿佛就伫立在眼前,北极星的光辉都不能与它相比。眼前的整个世界都被神秘的光辉掩盖。老头知道,自己已经沉醉于这一切了。
可第二天,这一切都像场梦,消失了。
这天夜里,老人坐在窗前,月光悄悄趴上他的肩头,好奇的看着老人手里的旧物。那是一个造型小巧的收音机。平日里随身带着的圆东西也躺在桌上。老人想起很久以前,每每自己爬上一个山顶,便会放松的躺在草地上,借着天光拿出收音机,对着一个方向转动天线,来自天那边的声音便淡淡传来:“路是人的足迹,鸟爪兽迹、花叶泥土无非是插图……”那时的天空一望无际的蓝,雄鹰在天上自由自在的盘旋,不远处的雪山也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还有那些空灵的语言,一点一点,化作山间清风,吹过山间的绿叶、挂着露珠的蜘蛛网、蓬勃的青草、无名的野花,一起裹着这些清香深入老人的喉、肺和心灵,化作无尽的甜美和回味……
可现在的自己,老人低了低眉,看着自己爬满皱纹的手,慢慢地把它收回去,紧紧地捏着带子,好似用尽全身力气,手筋丑陋攀爬,条条突起,就像一生都在行走奔波的蜘蛛的腿,苍老,又坚定……
老人在夜里轻轻掩上了门,远处朝阳隐隐露出光芒……
后来,樵夫们再也没有看到那早起的悠闲的身影;孩子们也再也没看到那讲山那边故事的老人了;大人们也没有暗中讨论那个老人。也只有那些老人,恨铁不成钢地教育那些顽劣的孩子:你们再这样,有一天也会像那老头一样:连行走的路都找不到!
大约,老人确实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的山那边的路了吧?他们暗暗想。
学生:袁晓霞
学校:四川达州达县四川省达县中学
指导老师:贾静
来源: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