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爷爷用他那被岁月刻下条条裂纹的粗糙的双手合着他的手：“爷爷一定会让你把书念下去”。

王军做到了，他考上了全县最好的高中，但心里的石头还是没能放下，就像爷爷从没放下他肩上沉沉的担子一样。 

放暑假了，王军想出去捡些罐子卖。他踮着脚，悄悄打开家门，可他发现，爷爷已经出去了。

二

“吱呀……”

踮着脚，轻轻把一间房门开出一道缝，孩子睡了，睡得很沉。

又踮着脚，悄悄进了一间房。撑着床坐下，用手推了推酸疼的双腿，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装了零零散散的钱的塑料袋，又把柜子里面的生了绣的铁盒拿出来，里面装的同样是很多零碎的钱，老人把钱都混起来，又一遍地数着……

三

村委会的门口站着一个羸弱的身影，被山风吹得微微颤抖。

终于，村里的钱书记来了。

“我听人说孩子上高中有什么扶贫政策，我们家有困难，能不能……”

“哦，这个啊，当然可以了！你们有什么困难我们都能帮的！作为人民的干部许诺过……

四

虽然有助学政策，但是还要两千块……

“爷爷爷爷，爸爸回来了！”

每次爸爸从城里回来，白发都多了些，皱纹也多了些……

“我要好好念书，我答应过长大要让爸爸过上好日子的。”

“儿子回来了，学费还是不要麻烦他了，他在外打工每个月寄家用回来已经很辛苦了。”

“到家了，还是别告诉父亲学费的问题了，老人家不能再为钱的事情操劳了。”

五

又是这个村委会，又是这个村书记，只是来的人不同了。

“你也想问什么上学的扶贫政策?”

“也?……阿是是是。”

“当然可以了！你们有什么困难我们都能帮的！作为人民的干部许诺过要诚心为人民办事的！你孩子高中三年学费要九千块左右，我也只能帮你申请些补贴，没法全免，你说是吧?三年差不多得交个四千。”

“还要这么多阿……那……那好吧，开学前我一定凑到钱！”

六

开学前一天的天公并不作美，暗灰色的天空似乎有下雨的征兆。

“书记，四千块，您点下看对不对。”

“……恩好，你孩子学费的问题我帮你办好了，我说过会诚心帮人民办好事的！放心吧！”

七

夜里十一点，暴雨滂沱。

“三千八，三千九，四千！哈哈，老王的两千虽然不交来，还有王父的四千，白白捞了四千块！划算划算！”窗外瓢泼的大雨仍然掩盖不了钱书记心中的窃喜。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周遭声响的节奏。

钱书记下了床，开门一看，竟然是被雨打得湿透的老王。

 “钱书记您忘了吗?我说过孩子开学前我一定筹到钱给您的，一定要让他上学的。这里是两千块，我已经借到了……”那双颤巍巍的手掏出包了两层塑料袋的钱，放进了书记的掌心。

一把小黑伞在风雨中轻晃，踏着泥泞，回家。

八

彻夜未眠。

“我说过孩子开学前我一定筹到钱给您的……”

“我答应孩子一定要让他上学的……”

“作为人民的干部许诺过要诚心为人民办事的……许诺过要诚心为人民办事…… 

九

昨夜的雨馈赠给大山的雾气在这清晨还未散去，昨夜老人往返的脚印似乎还湿软着。

钱书记握了握手中的六千块，顺着脚印方向径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