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响起了，做操入场的声音。

虽将入秋，夏意犹存，一切都那样庸散。裸露在阳光下的操场，似稠浓的浆糊，搅得连风都移动得极其缓慢。

走廊上传来几声讥笑，但在眼神中却露着几分同情。

他在众人中是个例外，开始下楼了。因为教室到操场的距离对他来说，很远。站在队伍的前头，不是领操员，个头矮吗，是的。关键是支撑他身体的不是双腿，是两个小手提术箱，他行走的工具。大家有意无意地看着他，但他从不低头，已不怕异样的眼光。冲进他的瞳孔，再看不到一丝纷乱。伴着强劲有力的节拍，扭动着身位，左右晃着，没错，他在做操。虽然跳跃运动时无法跃起，但无人知道，他的心，已蹦得极高。

两个月前，暑假才刚来临。他已经初中毕业了，因家里极其贫困，他想着出去打点临工补贴家月，凑点学费。好几天了，没有人愿意收他，这是意料之中的。走了太远，手因为要不停地移动箱子，都磨出泡了。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歇下。他注意着眼前来回移动的路人，细长的腿一走过，就带来一阵风轻轻扫过他的脸颊，他想了些什么。这时，一张满脸痘印的脸靠近了，更近了一点，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这人娴熟地从后口袋中掏出钱包，拿了张百元大钞，用两根手指夹着，在他眼前晃了晃，“要吗？”他愣了下，双手紧紧地握着箱子的手柄，似乎将手中的泡挤破了，不知是汗还是……嘴角抽搐了，犹豫了。他注视着那对厚重眼镜框下的眼睛，一点，不，他看到的是满眼的同情。呼吸似乎有些急促，手有些颤抖。但他知道不能回避，“谢谢，我不要。我要靠目己挣钱。”微笑着，抬着头。

他想着，“对了，我可以唱歌，”后来，在街市最密集的地方，出现了两个音箱。他在靠目己的本事挣钱，他要有尊严地活着。哪怕来的人不是因为歌声，但他只收被歌声打动的路人的钱。

课间操结束了。大家个个都冲在了最前头，他仍是个例外。一步，两步，向着教学楼，他昂着头。向着前方，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