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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打虎和李逵杀虎

发布时间:2015/4/10 9:44:50

 

《水浒传》的评点家金圣叹说,水浒传里面有一百单八英雄,所有的这些英雄,在某种意义上说,都比宋江强,比宋江有作为,比宋江神气,但是大家都崇拜宋江。论武艺,论人品,一百零八英雄,一百零六个,都没有武松那样“超群绝伦”。金圣叹说“武松天人者”,“固具有鲁达之阔,林冲之毒,杨志之正,柴进之良,阮七之快,李逵之真,吴用之捷,花荣之雅,卢俊义之大,石秀之警者也。断曰第一人,不变宜乎?”[ 参见陈曦仲等《水浒传会评本》(上),1981年,北京大学出版社,第486页。]林冲可算是英雄了,可是赶不上武松。林冲本来是正派人,逆来顺受。顶头上司高太尉的儿子高衙内调戏他老婆,他都忍辱负重。遭到冤案,流放劳改,在野猪林,高太尉安排了两个公差要在野猪林把他谋害,幸好鲁智深救了他,可是他还是不选造反,还自己跑去服劳役。他还想有朝一日回去,恢复他东京的户口,但是他一旦发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高太尉还不饶过他,派了他朋友陆虞侯来烧草料场,想把他烧死,于是林冲把他背义的朋友杀死之后开始义无反顾,变了,变成了一个非常“毒”的人。 主动反抗,反对招安,革命到底的人物。“杨志之正”杨志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啊,是高干子弟,怎么会造反呢?没办法。“柴进之良”,柴进是皇帝的后代啊,是比较善良的。“阮七之快”,阮小七是很痛快的人,快人快语。“李逵之真”,李逵很直率的,没有心没肺的,“吴用之捷”,吴用是智多星,动脑子很快,“花荣之雅”,号称小李广,有文化修养的啊,“卢俊义之大”卢俊义很大气啊,与小人是相对的。“石秀之警”,很机警啊,所以这些加起来,都不如武松。武松是第一大英雄。但是这个英雄,是不是绝对呢?是不是在一切时刻,在一切条件下,都英雄盖世呢?具体来说,就是在他打死老虎的那个 过程,他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大英雄一身都是胆呢?好像不是。

这是很值得重新思考的。

1,武松神性中的人性

武松远在古代,又近在我们内心。要真正理解一个事物人物,越古,越遥远了,当然越难,但是,越近呢,也越难,就在自己心里反,反而更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人可以知道月球上,火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对自己心里的活动,还是一个黑箱。正是因为武松又远又近,要对武松有真正的理解,真正读懂武松,不是那么简单。不理解,读不懂的,大有人在。不但一般老百姓读不懂,就是很水平的人物,也有懂不懂的。话说到了晚清时代,就有一个学者,叫做夏曾佑,在近代史上是一个有点重要性的思想家,又是最早的小说理论家,出版过中国第一本《小说原理》,他突然发现武松打虎不可信。他说写小说很难,难处很多:其中之一就是 “写假事非常难。”他引用《水浒》的评点家金圣叹的话说,最难的是打老虎。他说,李逵打虎,只是持刀蛮杀,不值一谈。而武松打虎,就非常不真实。他说,《水浒》上写武松用一只手把老虎的头捺到地下,另外一只手握紧拳头,猛锤,就把老虎锤死了。这是不可信的。他说,老虎为食肉动物,有个特点,就是它的腰又长又软。你一只手把它的头按到地下,那它的四个爪子,都可以挣扎。不相信,怎么办?到动物园里去试试?当然不行。他说,你家里有没有猫,如果有,可以“以猫为为虎之代表”。我这里要替他补充解释一下,猫有什么资格代表老虎?因为老虎虽然威武雄壮,猫虽然躯体的长度和体积都望尘莫及,但是,在动物学上,老虎却属于猫科。猫是老虎的形象大使(笑声),也许是远祖的形象缩影,总之是,当之无愧。夏先生说,你用武松打虎的方法打猫,打得成打不成,一试,就一清二楚了。[夏曾佑:《小说原理》:《中国历代文论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244页。]我就遵照他的教导去试了一下,那猫虽然不像他说的,四只脚都会挠动,但,他的后脚却是扭过身来,拚命捣乱。(笑声)

这倒真的让我感到,武松打老虎的办法很不科学,因而很危险。(笑声)

试想,武松一只手按着老虎的头,大概左手吧,另外一只就是右手,握起拳头来,砸老虎的脑袋。一般的哺乳动物,比如兔子,头被按往了,它的后脚就没有办法了,但是别忘了作为猫科的老虎,身量特别长,腰又柔软,把它的头按下去,它的前脚无所作为——水浒传上写它只能刨出一个坑来,这是可信的。但它后面那两个脚干什么的?它不会闲着,肯定会拼老命,千方百计地翻过来,垂死挣扎,去抓武松。在此情况下,武松别无选择,只能把另外一只手也按下去。一只手按头,一只手按屁股,就是这个样子(做两手分别按老虎头性状,听众大笑)其结果当然是僵持。如果就这样僵持下去,对武松是极其危险的。老虎以逸待劳,我就这么趴着,你就看着办吧。(笑声)你还不敢不使劲,一松劲,就翻过来了。但老是这么使劲压着它的脑袋,也不是个事儿,因为劲是有限的,而时间是无限的,劲总有用得差不多的时候,总有精疲力竭的时候。到了没有劲可用的时候,吃亏的是谁呢?不言而喻。(大笑声)

夏曾佑先生提出的是一个相当深刻的问题。就是艺术形象的真和假的问题。武松打虎的方法是不真实的。不真实,假的,还能动人吗?但是武松打虎艺术生命力特别强,成为经典文本,至今仍然有鲜活的感染力。一般读者并不那么死心眼,去计较武松打虎方法的可行性、真实性问题。

武松作为英雄是神勇的,体力是超人的。如果就是超人,完全是个神人,那就是大无畏,太伟大了,我们除了崇拜,承认自己渺小,就没有别的可干的了。但是,艺术家和我们不一样,他可能觉得人并不那么简单,一个英雄,如果永远伟大,就有点近乎神,如果百分之百是神,一点人味都没有,就有点不够精彩,不够可亲,不够可爱了。如果、我说的是“如果”,让他碰到一只老虎,这在一般情况下,不可能的事,是超越常规的,超越了常规,他还会不会自始至终还是那么英勇无畏,那么伟大呢?会不会有不伟大的感觉冒出来呢?

2,为什么不能让老虎把武松吃了?

那就让他碰到一只老虎,如果老虎把他吃了。那也是可能的,但是他一死,他心里可能出现的那些不伟大的东西,就没有人知道了。这不够过瘾。如果、我说的“如果”,也就是“假定”,假定武松没有死,而是把老虎给打死了,这就超越常规了,看他的内心有什么样的感觉,他还是每一秒钟都那么伟大吗?他有没有害怕过啊,他有没有紧张过啊,这只有“假定”他没有被老虎吃掉才有可能探索一番的。这个办法,是一切小说情节构成的最基本的方法,那就把人打出生活的常规,折磨他,反反复复,逼得他的心理也越出常规,检验一下,他那个老样子有没有改变,看看他内心深处有什么奥秘。

施耐庵把武松送到景阳冈,干什么?就是要看看他这个英雄,有什么超越常规的心态。正是为了这个,在遇见老虎以前,他先让他喝酒,超越常规地喝。我们看到,这位武松老哥来到景阳冈下的酒店,门前的招旗就是:“三碗不过岗”,意思说是,喝酒不能越过三碗。但是,武松就自以为不是普通人,往下一坐,“敲着桌子”要酒。一碗一碗地喝,连喝三碗。还要喝。店家说,不能喝了,我们这里是“三碗不过岗”。这酒叫做“出门倒”,一般人喝过三碗,一出门就要醉倒的。可武松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硬是要喝,说,喝醉的,“不算好汉”。要记住武松的这个字眼,“好汉”,好汉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武松觉得他不是普通人。店家好心相劝,他威胁说,你再罗嗦,老爷把你的屋子打个粉碎,连桌子都给你翻倒过来。结果是真他一口气就喝了十八碗,又吃了好多斤牛肉,并没有醉。

这里我要说明一下,十八碗酒,这么多,就是十八碗水,肚子也够胀的,弯腰也困难了。居然还没有醉。这可能有几种解释:

第一,当时的酒,度数可能很低,是农家的那种米酒,我猜想,类似上海那种“酒娘酒”。在《智取生辰纲》中,白日鼠白胜卖的那种酒,可以大口大口地喝,可以解渴的。有点像今天的啤酒吧。

第二,这是一种假定,吃得多,力气大。在中国古典传奇小说中,是英雄气概的象征。孟子引告子的话说:“食、色,性也。”中国古典英雄,在这两方面很有特点。在农业社会,吃饱饭固然不容易,但是,食欲有个特点,就是很容易满足,有明显的限度,过度了,肚子就受不了,就痛苦了。但是,英雄不是普通人,在食量方面超越常人,体力才能超越常人,这就不能不令人肃然起敬。

第三,这里吃下去的,除了牛肉以外,主要是酒,酒这种食品,和一般的食品不一样。不是饱肚子的,它的特点,是刺激、麻醉神经的。饭吃过多了,人会痛苦,酒喝高了,醉了,不但不痛苦,却能把一切痛苦都忘记了。喝到神经都有点麻醉了,迷迷糊糊,打架还能打出威风来,就更加了不起。所以《水浒传》的理想就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水浒传》的英雄观,在这方面颇有特点。大凡要让英雄搏击,往往就要让他喝酒。不是随便小饮,而是大喝,甚至喝得有点醉,不太清醒了,还能大发神威。

第四,酒不但能麻醉神经,而且能解放人的神经。在《水浒传》里,酒是豪杰之气不受羁勒的象征。精神不清醒了,规矩啊,法律啊,礼貌啊,都滚一边去了,人就比较自由了。鲁智深醉打山门,因为不够清醒,才不管他佛门的清规戒律。武松醉打蒋门神。因为醉了,才显英雄本色。要不然清醒地想想,蒋门神固然是坏蛋,在快活林,收取商家的保护费,你的朋友施恩,不也是仗着自己父亲的权力,收取保住费吗?除了和你武松是哥们以外,在本质上,和蒋门神,是一路货。因为酒醉了,就不用费神多想了,英雄本色,也就是意气用事,或者叫做快意恩仇,才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酒喝足了,平日里,社会性的约束就松驰了,人的潜在本性更能自然显示出来。酒在中国英雄事业上,是很重要的,许多英雄的心声和酒连系在一起,不过意味稍有不同,宋江浔阳楼上醉题反诗,是酒醉把掩饰了多年潜的豪情壮志,解放了出来。来:“他日若遂幸运志,敢笑黄巢不丈夫。”关公温酒斩华雄,酒放在桌子上,还没有变凉,华雄的脑袋已经割下来送到统帅的帐前。现代武术中有一种拳法叫做“醉拳”。为什么要醉?就是更精神更加自由,进入艺术的想象境界。是一种假定境界。

这是不是可以称做中国的“酒神精神”?当然与西方的酒神精神有很大的不同, 但是在梦幻的境界里,从人底心灵深处,从性灵里,升起的这种狂喜的陶醉;获得力量的和精神的自由,中国和西方,可能是一致的。

3,从不怕老虎到害怕老虎

武松歪歪倒倒就往店外走,店家家告诉他,这不行。怎么不行?这酒是出门倒,透瓶香,三碗都过不了冈,如今你却喝了这么多。武松不买账,店家把官方的文书拿出来,山上有老虎。他还是不信,就是有,我跟普通人不一样:就是有老虎,“也不怕”。“怕什么乌!”话说得很粗,还反咬人家一口,莫不是你想半夜三更,想谋我财害我性命,就拿老虎来吓唬老子。这完全是狗咬吕洞宾,太自以为是了。后来证明,他犯了一个错误,用今天的话来说,叫“不相信群众”。(笑声)

等到了岗子上,发现一棵大树干,树皮刮了,上面有文字,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有老虎。可是他实在太自负了,不相信,以为是店家为了招揽客人耍的诡计。直到在一个败落山神庙前看到了县政府的布告,:“阳谷县示“,红头文件啊,景阳冈有大虫,伤害人命,行路客商人等,须于巳午未三时结伴过岗。“政和年……月……日”,下面还有县政府的大印。武松这才“方知端的有虎”,感到糟了:《水浒传》上这样写:

武松欲待转身再回酒店里来,寻思道:我回去时,须吃他耻笑,不是好汉。

武松这时最实际的办法就是回去,因为时间很紧迫,政府的布告上限定的时间是就是巳午未三时,也就是早上十点到下午两点,还要大伙儿一起过冈。可当时是申时已过,快到酉时,也就是下午五六点钟了。真有老虎,三十六着,走为上策。这样比较实用,明显的好处是,生命不至于有危险,但武松觉得,有一条坏处,“须吃他耻笑,不是好汉。”“须”就是一定,一定给人家笑话。怕被人家嘲笑:“我说嘛,你看这家伙,刚才是个小气鬼,舍不得几个住宿费,现在变成了胆小鬼、怕死鬼。溜回来了不是?”武松受不了被人家瞧不起,被人家看成“不是好汉”,就做了一个决策:继续前进。这样,武松就犯了第二个错误,把好汉的面子看得比生命的安全还重要,这就是上海人讲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笑声)

走了一段,哎,没有老虎,又乐观起来了,哪有什么老虎不老虎的,人就是会自己吓唬自己罢了。加上酒劲又冲上来了,看见一块光溜溜的青石板,不妨小睡片刻。(笑声)你看这个武松啊,又犯错误了,这是第三个,没有看见老虎,并不说明就真的没有老虎啊。后来证明,这个错误,说得轻一点,就是麻痹大意。没有看见的、没有感知的,并不等于不存在啊。说得重一点,就是唯心主义呀。(笑声)

还没有来得及睡下,刮过一阵狂风,一只吊睛白额大老虎出现在眼前。这时,武松怎么感觉呢:大叫一声“啊呀!” 原来在酒店里反宣称不怕什么“鸟大虫”的武松这么一惊,“酒都做冷汗出了”。原来,他也害怕了。怕得还不轻呐,都出了冷汗。(鼓掌)武松此时几乎面临绝境,只剩下和老虎拼命一条路。人和老虎搏斗,有什么优势呢?没有。牙齿不如老虎利嘛,指甲没有老虎的爪子尖嘛,连脸上的皮都不如老虎的厚(大笑声)。但是,按照马克思的说法,人有一点比动物厉害,就是能制造工具。武松有什么工具?一条哨棒。这是金圣叹在评点《水浒传》这一段的时候反复提醒,一共提了17次。可见其极端重要。工具性质是什么?是手的延长。我打得到你,你够不着我。照理说,这是武松唯一可以克敌制胜的工具。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反击战应该怎么打?首先要“慎重初战”。这不是我的发明,是毛泽东《中国革命战争和战略问题》中的。见《毛泽东选集》四卷合订本,1967年11月版,就是文革中非常流行的那个“雄文四卷”,第200页。当然武松不可能精通这么高深的军事思想,至少他不应该“仓促应战”。但是,武松却用尽吃奶的力气举起哨棒,猛打下去,只听咔嚓一声,老虎没打着,却把松树枝打断了。松树枝断了,问题不大,只要哨棒在手,还可以继续打它个痛快。但是武松用力过猛,把哨棒给打断了。工具失去了长度,就没有手的延长的优越性了。这说明,武松在心理上是如何的紧张,如果要算错误,这是第几个?(听众笑答:第四个了。)这个错误在心理上,可以定性为“惊惶失措”。这和他在酒店里,一再说“怕什么鸟!”在山神庙里的大大咧咧的武松相比,可以说是另外一个人了。

这下子,武松没有什么本钱了,横下一条心,老子今天就死在这儿了。就用了前面被思想家夏曾佑先生怀疑的那种不科学的办法,把老虎给收拾了。这完全是偶然的,是奥林匹克运动会上所说的“超常发挥”。(大笑声)《水浒传》上说,武松怎么把老虎打死的?花了多少时间?可以从《水浒传》所说“五七十拳”推算。现代中国人思想比当时精确,一般说五六十拳,或者是六七十拳。就算中间数,六十拳吧。每拳这么高地砸下去(作挥拳状, 笑声),大约是一秒钟,一共是六十秒。一分钟。但是收回来也是要花时间的,就算同样花一秒钟吧,六十秒再加六十秒,就是120秒。两分钟。两分钟,就把一条活生生的老虎搞完蛋了!(大笑声)这点时间,我看连打狗都不够。(鼓掌声)打猫怎么样?可能也不太充分。(笑声)但是,老虎被打得七孔流血了,头盖骨破裂了,武松去提老虎时,是在“血泊里,”那就说,砸得稀巴烂了。老虎骨头的质量怎么这么差呀。要知道它的骨头和你拳头里成份是一样的呀,基本上都是炭酸钙啊。(大笑声)而武松拳头不但骨头没有发生断裂,而且连皮肤,不管是表皮、真皮,都没有任何破损。可能是那头吊睛白额大虎,是缺钙,患骨质疏松症吧。(大笑声)这个,现在是没有办法考证了。但不管怎么说,两分钟打死一条老虎这太夸张了。

这是可以谅解的。因为,艺术家反正要让武松把老虎打死的。要让他超越常规嘛,表现出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超越常规的心态嘛。我们可以设想,为了可信度,那就把拳头的数额,扩大十倍,算他六百拳,二十分钟,再考虑到起初的拳头,挥得比较快,比较利索,后来的拳头,力量差一点,慢一点,还有老虎快死的时候,武松还可能要喘喘气,把这一切可能性都算进去,再加十分钟。充其量也就不超过半个小时。就是凭着这半小时,武松就成为民除害的英雄,成就了伟大的历史的功勋,半个小时的老本就使得他千古扬名。这就难怪金圣叹在评点这一回时说,武松是“神人”,[ 陈曦仲等辑校《水浒传会评本》上,北京大学出版社,1981年,第415页。]至少在胆略和勇气上是如此。但是,有了老本以后,这时“神人”武松变得实际了,他想,这老虎浑身是宝——主要是,那时又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 (笑声)——把它拖下山卖出一点银子来,我想,至少可以作老哥武大郎的见面礼。《水浒传》这样写道:

就血泊里双手来提时,那里还拖得动?原来使尽了力气,手脚都苏软了。

活老虎打死了,死老虎居然拖不动。倒是自己感到“苏软了”这不是怪事吗?这一笔很精彩。这是对英雄也是对人的一种发现呀。这个“神人”,超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这时,施耐庵写武松“在青石上坐了半歇”。是不是休息一下,再拖呢?可能是吧,但是,武松一边休息一边“寻思”:“天色看看黑了,倘或又跳出一只大虫,却怎地斗得他过?且挣扎下冈子去,明早却理会。”施耐庵对武松的心理又有了发现:还是趁早溜吧,如果再来一只老虎,可就危险了。他就一步步“挨下冈子去”了。注意这个“挨”,连走路都勉强了。哪知山脚下突然冒出两只老虎。这时,我们神勇的英雄的心理状态怎么样呢?《水浒传》写得明明白白,武松的想法有点杀风景:

“阿呀,我今番罢了。”

用今天的话说,也就是这下子“完蛋了”。(大笑声)一向自以为是不同寻常人,夸过海口“就有大虫,我也不怕”的武松,在读者心目中的英雄武松,竟然再看见老虎,还没有搏斗就认输了,悲观到绝望了。

从这个过程中,读者当然关注武松打虎的过程的奇妙,但是,那个奇妙的过程却有点经不起推敲。除了前面已经说的以外,经不起推敲的还有,老虎向人进攻,只有三招,一招是,一扑,就是猛地向你扑过来。扑不着,就用屁股一掀。掀不着,就用尾巴“一剪”,也就是一扫。这有什么根据?老虎又没有进过少林寺,哪来这么规范的武术化的三个招数?(大笑)而且用过了这三个招数,就没有招了。把老虎写得这么死心眼,这么教条主义,(大笑)无非是方便武松取胜。读者如果要抬杠的话,小说就念不下去了。

4,李逵杀四虎为什么不及武松打一虎?

如果真要讲究杀死老虎的可信性的话,武松打虎远远不如李逵杀虎,李逵一下了杀了四条老虎,战果比武松辉煌得多了,可是在读者记忆中留下的印象很淡,许多读者都把它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李逵上得梁山,想到母亲在家乡受苦,就向宋江请了假,下山去搬母亲上梁山来享福。又碰到官府通辑他,只好背上母亲赶路。母亲口喝,李逵把她安顿在山岭上,自己盘过两三处山脚,到一座庙里拿石头香炉到山下溪里弄了一点水。回来却发现母亲不见了,只找到草地上一团血迹。等到寻到一个大洞口,只见两个小虎儿,在那里舐着一条人腿,李逵才意识到自己的母亲被老虎吃了。这时李逵,“赤黄须早竖起来。将手中朴刀挺来,来搠那两个小虎。”描写的重点是杀虎的特点各有不同,第一只是在进攻中被搠死的,第二只在逃走中被搠死的。那第三只,又不一样:李逵却钻入那大虫洞中,伏在里面,等到那母大虫张牙舞爪望窝里来,把后半截身躯坐到洞时去。李逵“放下朴刀,跨边掣出腰刀”:

把刀朝母大虫尾底下,尽平生力气舍命一戳,正中那母大虫粪门。李逵使得力重,那刀把也直送入肚里去了。李逵却拿了朴刀,就洞里赶将出来。那老虎负疼直抢下山石岩下去了。

杀这第三只的特点,是很精彩的,李逵用力如此,把刀插到肛门里,居然连给它带走了。李逵恰待要赶,只见就树边卷起一阵狂风,这时,又来了一只猛虎。这次的猛虎不像前三只那样。和武松打的那只一样采取一朴的攻势:

那李逵不慌不忙,趁着那大虫的势力,手起一刀,正中那大虫腰下,那大虫不曾再掀再剪,一者护那疼痛,二者伤着他那气管。那大虫退还不够五七步,只听得响一声,如倒半壁山,登时死在岩下。

李逵杀虎的可信性比较大,没有可疑之处,因为和武松不同,李逵是用的是刀,自然比用拳头锤要容易得多。施耐庵很有心计地让李逵带了两把刀,一把朴刀,一把腰刀。腰刀,不难想象。朴刀,是个什么样子?辞书上说,是一种旧式武器,刀身窄长、刀柄比较短,有时双手使用。施耐是江淮一带人氏,在他家乡一带至今口语中还有“朴刀”这个词语。就是普通的菜刀,厨房里用的。刀柄也是很短的,和我们常见的一样,刀身并不长。施耐庵为什么要让李逵带两把刀,原因很显然,一把插进了老虎的屁股,让老虎带跑了。又来了一只老虎,如果只有这一把,就要像武松那样用拳头锤。那就和武松打虎差不多了。施耐庵显然是要避免这个重复,很有匠心地让他们杀的特点各不相同。还是用刀割了老虎的脖子,倒下来,“如倒半壁山”。

金圣叹极口称赞其和武松打虎写完全不一样。金圣叹在评这一回说:“二十二回写武松打虎一篇,真所谓极盛难继之事也。忽然于李逵取娘文中,又写出一夜连杀四虎一篇,句句出奇,字字换色,若要李逵学武松一毫不能,若要武松学李逵一毫,武松亦不敢,各自兴奇作怪,出妙入神,笔墨之能,于斯竭矣”。[ 陈曦仲等辑校《水浒传会评本》下,北京大学出版社,1981年,第790页]金圣叹的确看出了作者的用心在于与武松打虎求异,但是,他的称赞未免过分了一些。因为,在读者感觉中,李逵杀四虎绝对不如武松杀虎那样动人的效果。为什么呢?虽然李逵杀虎比武松打虎更有可信度,但是,读者和作者有默契,就是通过假定的想象,用超出常规的办法,体验英雄的非常规内心,关键是在杀虎的过程中,人物内心有什么超出常规的变动。李逵一连杀四虎,他的内心只有杀母之仇。这种仇恨到了什么程度呢?李逵看到母亲的血迹,“一身肉发抖”,看到两只小老虎在舐着人的一条腿。“李逵把不住抖” 等到弄清就是这条老虎吃了自己母亲以后,李逵“心头火起,便不抖,”金圣叹在评点中说:“看李逵许多‘抖’字,妙绝。俗本失。”[ 仝上,803页。]所谓“俗本”,就是金圣叹删改以前的本子,也就是一百二十回本的《水浒全传》,“失”,就是没有的。而他删改、评点的这个本子,七十一回的本子,经过他重新包装过,在文字上加工过的,才有。一百二十回本的《水浒全传》现在还存在,的确是没有“一身肉发抖”,“李逵把不住抖”。“心头火起,便不抖,”。事情明摆着,三个“抖”法,都是他自己加上去的。这是金圣叹耍的花招。无疑是在自我表扬。但是那个时代传媒并不发达,没有报纸,也没有电视,就是有人发现了,也不会炒成一个文化事件。(笑声)

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加?就是因为原来的本子,功夫全花在不让它重复武松面前的老虎那一扑、一掀、一剪上,而其内心的感受是否超越常规,却大大忽略了。原来的本子,写到李逵看到地上母亲的血迹时,不是“一身肉发抖”而是“心里越疑惑”,看到两只小虎在舐一条人腿,他居然还是没有感觉。倒是让叙述者冒出来来了一段“正是”:

假黑旋风真捣鬼,生时欺心死烧腿。谁知娘腿亦遭伤,饿虎饿人皆为嘴。

这就完全背离了李逵的内心痛苦加仇恨的感受。要知道李逵是个孝子呀。他回来就是为了把母亲接到梁山上去“快活”的。母亲的被糟塌得这么惨,“假黑旋风真捣鬼,”老虎吃他母亲,和“假黑旋风”一点关系都没有。“饿虎饿人皆为嘴。”这是旁观者的感受,近乎说风凉话,他怎么会有?这完全是败笔。金圣叹把这杀风景的、不三不四的四句韵语删去了,谨慎地加了三个“抖”,应该说,是很艺术的。第一个,是意识到是自己母亲的鲜血,不由得发抖。第二个是看到母亲的一条腿,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第三个是,仇家相对,分外眼红,尽情砍杀,忘记了发抖。金圣叹加得是很有才气的。但是,并没有从根本改变艺术上的缺陷,李逵在发抖了以后,杀虎过程那么长,内心居然就没有什么变动了。最为奇怪的是,他本是为母亲杀虎的,杀完了四条老虎。他这个孝子应该想起母亲了吧,对死去的母亲有什么感觉?不管是原本还是金圣叹的本子都是:

那李逵一时间杀了子母四虎,还又到虎窝边将着刀复看了一遍,只恐还有大虫,已无踪迹。李逵也困乏了,走向泗州大圣庙里,睡到天明。

这也许是想表现李逵杀得筋疲力尽了,毕竟是人嘛,武松打虎以后不是也浑身苏软吗?但是,武松是与老虎偶然遭遇,而李逵是为母亲讨还血债。母亲的鲜血未干,残腿还暴露在身边不远的地方。这个孝子,怎么能睡得着!还能 “一枕安然,不知东方之既白。” 像苏东坡那样呀!(笑声)刚才失母之痛还使得他发抖,才半天不到,就忘得一干二净?其实,李逵是不会忘记的,而是作者忘记的,他为了刻划四只老虎,让它们死得各有特点,忙中有错,忙中有漏。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让他想起母亲的腿来,收拾起来,埋葬了。这是一笔交代,可以说是平庸的交代,对一部精致的经典作品来说,好像一架钢琴上,一个不响的琴键。杀风景的还在后面。李逵走下岗子去,下面的情节,几乎是武松打虎以后的低级重复。又是埋伏在那里的猎户,又是不相信,又是上了山,见了老虎,才相信,又是无限崇拜,又是热热闹闹把虎抬下山去。 

金圣叹是个艺术感觉极其敏锐的评论家。就是他也无力从根本上挽救原本李逵杀虎的败笔。金圣叹无限推崇李逵而贬抑宋江,另一个评点家李贽,更是把李逵称为“佛”。但是,就连金圣叹也对李逵在这一段内心活动的平淡,没有多少可以称赞的,金圣叹只好替他加上一些字眼,然后来个台里喝彩。而对武松呢?可以称赞的就多了:

尤妙者,则又如读庙门榜文后,欲待转身回来一段;风过后虎来时,叫声阿呀,翻下青石一段 一朴,从半空里撺将下来时,被那一惊,酒都做冷汗出了一段 ;寻思要拖死虎与下去,原来使尽力气,手脚都苏软了,正提不动一段 ;青石上,又坐半歇一段,天色看黑了,惟恐再跳出一只 出来,且挣扎下岗子去一段;下岗子走不到半路,枯草丛中钻点出来两只大虫,叫声阿呀,今番罢了一段。皆是写极骇人之事,却尽用极近人之笔。[陈曦仲等辑校《水浒传会评本》上,北京大学出版社,1981年,第415页。]

金圣叹最为欣赏的这些部分,都是“极近人之笔”,也就是武松在心理上比较平凡渺小,不伟大的方面。和我最为欣赏的几乎一样,不过,我欣赏的还有一处,就是武松使尽平生力气,一棒子打下来,把哨棒和松树枝一起打断了,说明他有点惊惶失措。虽然有这么一点小差异,相隔百年以上,有这么多共同点,虽然我们都不是英雄,但也所见略同。(笑声鼓掌声)

武松这些渺小的方面,在一般人的内心,并不是奇观,但他是英雄,他自己也认为自己是“好汉”,以武松的心目中,可能没有用英雄这样堂皇的说法,而是说“好汉”。他在赤手空拳和老虎搏斗的过程中,他的英勇,他的无畏,他的力量,都不能不使读者对他肃然起敬,五体投地。不能不同意金圣叹的说法,他是“神人”,这个神人,本来离开读者是比较遥远的,谁能喝那么十八碗酒还不醉,还能把一头活老虎给打死呀。这武松洋是太厉害了,太伟大了。但,施耐庵让他和老虎遭遇一下,自以为英雄好汉的心理就越出了常规,体力上神化了,而在心理上却“近人”,也就是凡人化了。越来越和凡人,越来越和读者贴近了。他上山打虎并非出于为民除害的崇高目的,而是由于犯了错误。一是,他不相信群众,二是,也会为面子所累,三是,麻痹大意,四是,惊惶失措,他的力量也有限,也会活老虎打死了而死老虎拖不动。他的心理也平常,打死一条老虎以后,并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是 惟恐再有虎,乘早我先溜。再见到老虎,心理上完全是悲观绝望。这英雄的体力和勇气是超人的,但他的心理活动过程完全是凡人的,跟你我这样见了老虎就发抖的人差不多。(笑声)因而,你又不能不又同意金圣叹的回目总评,他是“神人”,他在心理上却是“近人”的,小小老百姓而已。

经过打虎这样的假定,读者发现了伟大的武松的内心,还隐藏着一个渺小的武松,两武松互相矛盾,又水乳交融,这时的武松比原来的比武松更武松了。而经过杀虎这样的事变,当然也是假定,读者所看到的李逵基本上还有那个李逵。不但没有增加多少心灵的奥秘,反而有些缺损,例如,他对母亲的感情反而给人淡漠之感。又例如,他杀虎之前,和武松是不一样的。武松是喝酒,不是一般的喝,而是大喝,文雅的语言,叫做豪饮。豪饮是,豪杰之气不可羁勒,而李逵上山之前,也吃了东西,什么呢?人肉。

他回家接母亲,路遇一个小土匪,居然冒充他的名字打劫。他本要手起刀落,结果了他,可是,那假李逵,却说,他家有九十老娘,杀了我,她可也要饿死了。李逵是个孝子,就把他放了。走到村子里,肚子饿了,就在一家人家,给了些钱让做些饭吃。不想那就是假李逵的老婆。饭还没有吃,这个假李逵回来了,看到了李逵,就告诉他老婆,说这是江州劫法场的,官家通辑的黑旋风李逵。悬赏三千贯。三千贯,是多少钱?那时流通的,是硬通货,是铜钱,当中有个方洞。用绳子把它串起来。三千贯,就是三千串,而一串是多少呢?一千文,一文,为什么文,因为铜钱上有文字,一文,就是一个铜钱。这样算起来,一千文乘以三千,就是三百万个铜钱。[ 据考:明代人除了使用白银和铜钱,还有纸币。《金瓶梅》第五回,郓哥向武大揭发王婆撮合潘金莲、西门庆通奸,自告奋勇要帮

武大捉奸。武大感激说:“既是如此,却是亏了兄弟。我有数十贯钱,我把与你去。你可明日早早来紫石街巷口等我。”当时就给了。然而,武大身上怎么会带着“数十贯”铜钱呢?按明初制定的换算比率,一两白银等同于一贯铜钱,“数十贯钱”相当于数十两白银,武大显然没有这样的财力。即便是财主西门庆,出门时身边也只带“三五两银子”(金瓶梅第三回)。一贯铜钱重六七斤,数十贯铜钱,几百斤,武大怎么扛得动?人民文学出版社《金瓶梅词话》校点本将“数十贯”改为“数贯”,是有道理的。《水浒传》上,李鬼说的三千贯赏钱,合起来,就是两万斤。三千贯,了不得的一笔钱,武松打虎的赏钱才一千贯,怪不得李鬼要动心了。有学者怀疑武大怀里揣的应当是政府发行的贬了值的纸币,元朝末年,大概也就是《水浒传》成书的时代,使用纸钞比较普遍。元代的纸钞号称“宝钞”,用特殊的纸张印刷,单位仿照铜钱,有“贯”有“文”,面值分为十文、二十文、三十文、一贯、两贯等。后来又发行一种“银钞”,单位和白银一样,分为“两”“钱”“分”“毫”“厘”等面值(郭彦岗:《中国历代货币》)。元代文献上,说到多少贯、多少文,或是几锭、几两、几钱,指的大都是纸钞。那末,李鬼期望所得者,可能是政府的贬了值的纸币。然而,水浒传写的是并不是元朝的事,而是宋朝的事,小说家夸张,整整一大车子的铜钱,似乎还是一种真实,。 (参阅《食货金瓶梅》)]这么一大笔钱,可能是一大车子,可真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两口子就商量着如何把李逵绑了,去领钱。这些都给李逵听到了。三下五除二,就把假李逵杀了。李逵肚内饥饿,自己把锅里已经煮熟的饭来吃。李逵的这一顿饭吃得读者惊心动魄:

三升米早熟了。只没好菜下饭。李逵盛饭来吃了一回,看着笑道:“好痴汉,放着好肉在面前,却不会吃。拔出腰刀,便去李鬼腿上割下两块肉来,把些水洗净了,灶里抓些炭火来便烧,一面烧,一面吃。这样一个吃人肉的人物,又是在母亲血沐沐的现场和老虎搏斗,应该有多少和不吃人肉的武松甚为悬殊的的内心活动啊。至少是应该把他打出心理的常规才是。可是,没有。

为什么呢?第一,要怪施耐庵,他让李逵拿的刀太快了,三下五除二,就把四条老虎相当轻松地摆平了。(笑声)第二,要怪金圣叹,他只让李逵的肉跳了三下,就不跳了。(笑声)

如果让他在老虎死了以后,还跳,那就可能有比吃人肉更惊心动魄的情节了。而现在呢?除了累一点,没有什么越出常规的心态。同样是在老虎面前,武松却被打出了心理的常规把心理的纵深层次立体感就暴露出来了。这就是经典与非经典在艺术上的重大区别。

并不是人人都碰见老虎的运气和晦气的,但是,大英雄的小心眼,活老虎打死了死老虎拖不动却引起我们许多切身的经验和回忆。这种回忆是一种无声的体验。本来我们已经把它忘记到无意识的黑暗深渊中去了,在读到武松如此这般的心理时,我们的记忆一闪,这就叫做感染,心头一动,又叫做感动。这种感动,就是一种享受,一种对自我,对人性,对心灵体验和发现的喜悦。用学术语言来说,就是审美体验。

马克思所说的:“人不仅通过思维,而且以全部感觉在对象世界中肯定自己”。对人的英勇而且平凡光是从抽象的理论去理解是不够的,还要从文学作品中,获得一种感性的体悟。读者在打虎英雄身上确证人类自己的丰富的生命,正是因为这样,这种审美享受作为一种心理体验有着和科学和道德理性同样的重要性,。

武松打虎比之李逵杀虎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要重要多了。武松,以武松为代表的英雄形象的出现,标志着,中国古典英雄传奇,对于英雄的理解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英雄走向平民的一个历史里程碑。在这以前的传奇小说,我们看到的英雄,大都是神化的,圣化的,很少什么普通人的感觉的。比如,有个曹操的大将,眼睛里中了人家的箭,他就把他拔出来,连眼珠子都带出来了。都没有什么武松这样的,紧张、冷汗、惊惶失措、悲观等等的心理反应。关公中了人家的毒箭,骨头里有毒都发黑了。医生 给他治疗。用刀在骨头上刮,都发出格吱格吱的声响,关公还是和人家下棋,谈笑自若。用当代的话来说,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点生理的痛苦都没有,这种《三国演义》式的英雄,在《水浒传》中也有。但不不是最生动的。最生动的,是超人的、神化的英雄走向人化的英雄。武松,就是这样的代表。武松在平时,威风凛凛,一味是很酷的样子,只有在老虎面前,越出了常规,把那深邃的平民心性泄露了出来。

水浒传设计武松打虎的情节,其妙处,就在假定武松与老虎相遇而且不被老虎吃掉,提示了武松的的两面性,一方面是神人,天人,一方面是凡人,小人物。但,《水浒传》作者并不满足于此,又来一个假定,让武松这个非常英俊,非常帅,非常酷的英雄,碰上一个美女,而这个美女竟然非常有意思,投怀送抱,那么我们可以看到武松不买单?

但是,今天,时间已经不允许我讲下去了。好在,我们还有一个题目,叫做《中国古典小说中的英雄和美女》,到时我们再细说。现在我们开始对话,你们可以向我挑战,质疑了,好吗?

(掌声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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