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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鲁迅《自嘲》

发布时间:2015/5/28 9:26:42

 

这首诗是鲁迅自己的独白,好像是自画像。鲁迅的古典律诗自我独白不仅仅是这一首,最著名的是《自题小像》(1903年):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这是一副很庄重的自画像,充分表现自己在国运维艰之时慷慨悲歌的献身精神,用的是强化情感、诗化的、崇高化的手法。

《自嘲》也是一副自画像,作者和表现对象都是鲁迅,和前面这一首应该是一样的,但是一开头,就有些异样的感觉: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这明显不是把自我形象崇高化,不是表现自己的献身精神,似乎是相反的:说自己运气不好,很倒霉,主观上本想改变处境,求得升腾发达,可惜又很狼狈,碰得头破血流。这和《自题小像》相比,反差很大。这种反差不仅仅是思想情感上自我评价上,而且在文风上。前面的文风是很庄重的,可以说是自我的颂歌,而这首诗的文风却是自我嘲弄。前面一首用的语言,是庄重的古汉语,用了一系列的经典作品中崇高的典故(灵台、神矢、寒星、荃、轩辕)等等,而这首诗里,除了用了一些古代汉语的典雅词语以外,又用了一些现代汉语的口语词语,如“翻身”、“碰头”。口语词语是比较通俗的,古代文言词语是比较典雅的,二者混合使用,给人一种不太和谐的感觉。看来,这种不和谐之感,并不是鲁迅一时笔误,而是有意为之的,因为下面两句,又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破帽“是口语,“遮颜”却是文言;“漏船”是口语,而“载酒”“中流”却是文言。二者的不和谐更加明显了。艺术要追求和谐,不和谐一般是要破坏艺术效果的。但是读者读到这里,并没有感觉到艺术上的粗糙,相反却有一种奇特的趣味。这种不和谐的趣味提示我们,鲁迅表面上是在嘲笑自己,但并不是真正在嘲笑,而是表现自己对于生活现实的一种姿态:即使如此狼狈,仍然无所谓。而表现这种逆境中的无所谓,不能用颂歌抒情的方法。这里的不和谐,实际上产生了一种反语的效果,也就是正话反说。这种反语在鲁迅的幽默杂文中是常见的。鲁迅自己也说过,自己在杂文中,是“好用反语”的。在几例幽默散文中,如《阿长与<山海经>》,长妈妈说,太平军把女人放在城墙上,让她们把裤子一脱,敌人的大炮就爆炸了。对这样的迷信,鲁迅说是“伟大的神力”,这当然是不和谐的,这就是反语,不用解释,读者就能调动起自己的理解力,把其中省略了的意味补充出来,领悟出其中的幽默感。

从这些词语中,读者不难感到,鲁迅这首《自嘲》,虽然采用的是诗歌,而且是庄重的古典律诗的形式,但是其中的用语和情调,却带着鲁迅杂文的风格。这种风格特点,就是用反语,用口语和古典亚语的交织,构成一种反讽的谐趣。

谐趣虽然是这首诗的鲜明的风格,但并不是风格的全部。除了反讽的诙谐,这首诗还有一种庄重的深邃: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这不是反讽,而是抒情,但又不是一般的抒情,这是把抒情上升到格言,上升到哲理的高度上了。这两句是如此深刻,以至成为鲁迅精神两个方面(对敌、对友)的概括。这里的姿态就不是无所谓的,也不是自嘲的,而是十分严峻、十分冷峻的。这样的语句,只有另外一种趣味,我们可以把它叫做智慧的趣味(智趣),或者理性的趣味(理趣)。难得的是,这种理趣和前面的谐趣,并不是格格不入的,而是水乳交融的。因为前面“无所谓”的姿态,是反语,而反语的内涵和外延,是矛盾的,读者从潜在的内涵中领悟到了其中坚定不移的精神,也就不难过渡到格言式的义正辞严了。

最后两句,又回到反语的诙谐上来: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除了“一统”略有文言色彩意外,全句几乎全用口头通俗词语。本来,古典诗歌格律产生于古代汉语的单音词,严格的平仄和音节限定,与现代汉语的双音和多音词有矛盾,但鲁迅并没有回避用现代汉语的口语词语,相反,倒是明显地回避用古代汉语的词语,例如前面说“漏船”而不说“漏舟”(平仄没有问题),这里所“躲进”而不说“躲人”(平仄亦没有问题),特别是最后一句“管他春夏与秋冬”,则完全是大白话,不但音节上天衣无缝,而且趣味上水乳交融。这样就构成了鲁迅这首诗不但有反讽的杂文趣味,而且创造了亦庄亦谐的自嘲诗风。

非常巧合的是,周作人也写了自嘲的律诗,不过题目是《五十自寿》:

前世出家今在家,不将袍子换袈裟。

街头终日听谈鬼,窗下终年学画蛇。

老去无端玩骨董,闲来随分种胡麻。

旁人若问其中意,且到寒斋吃苦茶。

半是儒家半释家,光头更不著袈裟。

中年意趣窗前草,外道生涯洞里蛇。

徒羡低头咬大蒜,未妨拍桌拾芝麻。

谈狐说鬼寻常事,只欠工夫吃讲茶。

诗写得相当富于谐趣。特别是在以大白话入诗方面,并不逊色于鲁迅,在文言与白话交织的和谐上可能还比鲁迅更加纯熟自如。出家、在家、袍子、袈裟、听谈鬼、学画蛇、玩骨董、种胡麻、吃苦茶、光头、咬大蒜、拾芝麻等等,俗语和古典雅语浑然一体,可谓炉火纯青。但是左翼青年(包括胡风)对之大加挞戈,责难其“冷血”、“闲适”,鲁迅却看出来其中“诚有讽世之意”,但是今天看来,和鲁迅的《自嘲》相比,在格调上就可能有较多的在闲适中陶醉的趣味,缺乏鲁迅那种“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刚烈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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