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登高》的首联和颔联都写到江水。可是“渚清沙白”是水浅，“长江滚滚”是水大，二者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诗人的视野之中？要说意境，岂不是有矛盾吗？

陈日亮老师答：这个问题提得好。在我听过的许多课上，的确很少有教师注意及此。有的教师甚至把它说成是写景的“由近及远”。思维又落入了“套板”。诗里的“渚清沙白”是写眼前的“实见”，而“长江滚滚”主要是写心中的“想见”。后者是从整个江流浩大的想象落笔，虽然仍是秋的景象，但这里是以实写虚，托景寄情，着重传达的是一种生命“逝者如斯”的感慨。诸如此类的问题可能还会有。例如有学生问，见到长江滚滚波涛无休止奔涌而来，还是有可能的，而潇潇落下的无边落木，怎么可能见得着？而且还这么凑巧，全让诗人全景式地看到啦？这里需要给学生指出，诗歌不是散文，尤其不是写实的记叙文。无边落木，也可以是想象的，从眼前可能见到见到的一枝一叶，仍可想象出整个森林的凋零景象。那么，不尽的滚滚江流，是否也可以既是实景而兼具想象？当然是可以的。倒不一定偏要说成一个是“仰望”，一个是“俯视”，当然更无从读出诗人“对自然的热爱，对生命的执著”，这种见解分明是从“套板反应”里出来的。这首被后人称为古今七律“第一”、“之冠”的诗作，最值得品味的，乃是诗人如何借助对深秋与长江的恢廓雄浑的观察与想象，以抒发作客的此时此际，他心里对人生有着怎样的深沉感悟。风急天高，秋景凄清，登台而纵目望想，触景而悲从中来。无边落木，是人生衰朽境况的写照；不尽长江，乃岁月变动不居之象征。“萧萧”与“滚滚”更从气氛与声势上，加添了晚景凄凉冷落与时光迅疾飞逝的伤痛，让下一联抒写的万里作客颠沛流离，百年多病苦恨交加，先已映现在这一悲秋伤时的苍茫底色之上。如果说首联的景已呈现萧飒凄紧冷清之气象，那么，上述对颔联情景相生的解读，大体能够说明两联的意境不仅不矛盾，而且达到高度的和谐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