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在山东枣庄北师大初中语文课研讨会上，有老师提出：李清照的《声声慢》，为什么是“三杯两杯淡酒”？为什么酒一定要淡，烈酒，浓酒，浊酒，为什么不行呢？

孙绍振老师答：这个问题提得太好了。这个“淡”字，其实，是全词情感性质，意象色调，在程度上的统一和谐的表现。

淡酒，不仅是酒之淡，其联想是情感之性质，不确定的，飘渺的。李清照所营造的“寻寻觅觅”，是不知道寻觅什么，也不在乎寻到了没有。感情状态就是失落，不知失落了什么，也不准备寻到什么。因而其程度，是不强烈的，朦胧的。淡酒的淡，就是在这一点上，与之呼应，为之定性的。下面的“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不但是情怀，而且是气候，也是冷暖不定。“将息”，调养的效果，也是不确定的。

但是，情感的气质不确定，但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种不能不说是确定的。

但是，这并不是感情本身的性质，而是寻觅无果的效果。虽然性质不明，但是效果却强烈。不愿望强烈的寻觅，造成的心理效果却是强烈的。这就是淡酒的双重的联想特点了。虽然淡，但仍然是酒，而不能是茶。那种“寒夜客来茶当酒”的情调，在程度上，是不够强的。

酒的性质，就是情感的性质，酒的分量，就是情感的分量。

这种分量是很精致的，分寸上是很精确的。

这酒虽然淡，却不是杜甫那样的“浊酒”。“浊酒一杯家万里”，与“潦倒”联系在一起。(潦倒新亭浊酒杯)，与经济上的贫困相关。李清照写的不是这个。这当然也不是“美酒”。李白的“新丰美酒斗十千”与“咸阳游侠少年”联系在一起。那种酒代表一种豪情，这与李清照的精神状态相去甚远。当然也不是陆游的“腊酒”“莫道农家腊酒浑”，虽然质量不高，可也足以用作丰年的欢庆。李清照的精神状态，只能以一个“淡字”来起头。

李清照这里的淡字，还有一个功能，就是引出下面的大雁。

本来是用来抵挡晚来的寒风的。虽然无效，抵挡不住，却因风而把李清照的视觉从室内转移到室外。从地上转向了天空。“雁过也”，空间视野开阔了，心情却没有开朗，原因是，“正是旧时相识”大雁激起的却是时间感觉，一年又过去了。时间之快，突然发现，也就是年华消逝之快的警觉。失落感产生的原因明确了，不再是迷迷蒙蒙的了。